夜会明府(1 / 2)

颐朝第四世五年,国土的最南端仍有一盏孤灯未眠。

这是这庞大黑暗中的一点星火,正无可奈何地眺望者北方的烈火燎原。

朝中的变故已经传到了淡河县县令裴纪堂耳中。

把持朝政的大长公主第五望早在年中就动了削藩的心思,而随着秋日的结束,这场削藩最终以她的落败告终。

颐朝国姓第五,先皇第五稔子嗣不丰,与他生了一只手难数的孩子的父亲相比,他简直可以说是在绝后边缘反复横跳。

第五稔膝下四子二女,在襁褓时就夭折了一子一女。

中宫所出的长子常年被癫狂折磨着,一日之中少有正常的时刻。

开头死俩,中间疯老大,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诅咒降临在这个还不算衰老的王朝上,让它的继承者们状况百出。

五年前夏末,先皇崩。

先皇异母妹大长公主第五望与其母家叶家、朝中世家之首裴家两家合力,将先皇幼子第五鹬推上了皇位。

年仅两岁的小皇帝还在吃手的年纪,朝政自然而然把持在了这位大长公主的手中。

但权力啊,权力是诱人死斗的东西。第五望不可能安安稳稳地一直大权在握。

裴家家主裴厚之任中书令,其弟裴循之出知二州刺史。

这个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的家族也想趁着这个皇帝年幼的时机,从第五望手中分一杯羹,世家与皇权短暂的蜜月期就此结束。

与此同时,先帝分封在各地的兄弟们也开始蠢蠢欲动。

裴、第五、叶是一个整体,它们保持完整时尚且能压制住各地封王,而当它们开始分裂,各地就开始按下葫芦起来瓢。

天家前狼后虎,如果选择对付裴家,各地环伺的群狼就会一拥而上,如果削弱诸王势力,裴家又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。

但不论选哪个,都比什么都不做要好。

年中,叶家族首,侍中叶固上奏,提议收归诸国护兵,并由朝中选定人选为藩国国相,直隶朝廷而非诸王,大长公主准之。

收兵,插人,像是一星火苗,点燃了空气中的火药味。四位封王以大长公主乱政的名义起兵,混乱开始在国土上蔓延。

然后?——然后裴家发动宫变,鸩杀大长公主第五望,以乱党之名族诛叶家,其家女公子招赘所出一双儿女亦未幸免。

大长公主死了,但兵难无法平息。

有些时候政治家们的嘴脸就是变得这么快,前一秒还在讨伐大长公主乱政,后一秒就讨伐裴家残害皇族。

仿佛诸王们一开始打算的不过是入京与第五望抱头痛哭良言相劝。而邪恶的裴家却趁着这个机会谋害了她。

最终裴家接过大长公主的位置,开始了与各地诸王的对峙。

而这对峙,这斗争,这复杂的纠葛的让人不想过脑的前因后果,淡河县令裴纪堂都沾不到边。

裴和裴隔着天堑,作为一个旁支的旁支之子,这个姓氏带来祸患的概率远大于带来福祉。

裴纪堂,这个冠年未半的男人有双漂亮的眼睛,那之中的目光专注,笃定,诚恳。

任何与他长久对视的人都会相信他将忠诚而热忱地对待自己。

这是一双适合出现在圣人也适合出现在阴谋家脸上的眼睛,最忠诚和最不忠的人往往相仿。

此刻那双眼睛正凝视着将要燃尽的烛火,火光在他的虹膜上映出一圈金轮。

他有很多夜不能寐的理由。

淡河县地处峋阳王第五特与襄溪王第五浱的封地交界处,裴家和诸王翻脸之后他这个旁支的命运还未可知;四方起兵,淡河县这样一个小县城在乱世中并没有很强的自保能力……

但现在他无暇思考这些,翻乱的卷宗还堆在桌上,裴纪堂已经看了半宿关于城中疫病的上报,直到现在还没人能确切说出这疫病来自何处,有什么对症的药能治疗。

他感到这淡河的城墙是困字的外框,紧锁着他这个不得破局的人。

如果……

“喀喇。”一声细碎的声响从屋顶掠向窗户,裴纪堂起身推开窗。

外面只有很淡,很淡的月色,灰白的光像是一层积了尘埃的蛛网。从树梢覆盖至地面。

他定了定神,关上窗户回到案前,烛火颤抖一阵,将要灭了。

在晃动的光影里,裴纪堂收好桌上的公文。

“有客到吗?”他问。

不是,等等,哥,内不是我的词儿吗。

嬴寒山从博古架边走出,在他面前站定。

眼前的县令比她想象中年轻了不止一轮,看着也就二十几岁。

虽说县令七品官,但这个年纪做到这个位置,也算年少有为。

他未着官衣,肩上披着一件半旧大氅,渐暗的烛光照亮他的半身。

这个年轻人目光柔和地望着她,态度松弛得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来客。

“明府好胆量,”她说,“不问敌友先称来客,若此客——”

“——是刺客呢。”

年轻人微微笑了起来:“无声无息夜入县衙,杀裴某一介书生大概易如反掌吧,怕也无用。”

怕么?难说。

但面上的镇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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