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.天子之气(2 / 2)

然而他脸上的皮肤已经耷拉下来,撑不起来的眼皮像是帘幕一样垂下,把眼睛遮盖得更加细长而小。

在他嘴唇的两侧有两道深如刀刻的线条,那是长期紧抿嘴唇留下的痕迹。

那张脸已经失去了年轻时的轮廓,只能从骨相上窥探到一点青春未逝时的美貌。

襄溪王第五浱,贤公子,身在夺嫡风暴中心的长子,全身而退之人,在自保与制衡这两件事上登峰造极。

权衡人心和玩弄手段保住了他的天年,也烧干他的精力,让他过早地衰老下去。

此刻他注视着裴纪堂,眼光和蔼得像是一位亲近长辈。

起身吧。他说。

裴纪堂站起来,垂手等待着,第五浱慢慢开口:“淡河在南,想必再过不久,就是赏花的时节了。听闻你辖下大疫,你收治得当,又抵挡了兵乱,后生可畏啊。”

“皆托殿下福德。”裴纪堂声音很稳地回答,没什么欣喜的意思。

座上老人深深地叹息了。“你少年才俊,孤亦是爱才之人,有心保你。”他说。

“你父是裴氏旁支,与朝中并无瓜葛,你也安分守己,这些是孤所知。然而裴氏谋逆之事,你也应知晓。”

“臣并无二心。”裴纪堂再拜,没有争辩。第五浱看着这个年轻人的身形,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看到了某个故人。

这个年轻的县令实在不像是他仁厚优柔的父亲,那双眼睛,那老成平和的口吻,那副身形,都让第五浱的思绪跨过时间,瞥见某个难缠的对手。

那时,那个同样姓裴的年轻人也用貌似笃诚的眼睛注视着四周,也谦敬而毫无差错地对答着他人的问话。

彼时的年轻人已经长成了无法控制的凶兽,这个年轻人若是活下去,又将长成什么呢?

“孤有心保你,但终究保你不得。”

他推掉手边的茶杯。

随着甲士们推门鱼贯而入,另一种声音响了起来,屋顶传来一阵瓦片的叮当,一个女子轻捷地翻了下来,落在裴纪堂身边。

“老板,”嬴寒山对着裴纪堂歪了一下头,“他都摔杯为号了,你不知道扯着嗓子喊声救命吗?”

裴纪堂对着嬴寒山愣了两秒,虽然已经很习惯这位门客的出格的出场方式,但他实在没料到她会从房顶落下来。

他知道他们关不住她,嬴寒山是夜中孤身取淡河城外围军敌首的人,但他没料到她不走,她居然就这么大喇喇地翻到了这个鸿门宴现场。

甲士们的兵器骤然出鞘,对准堂中二人。嬴寒山掸掸衣袖,向第五浱走了两步。

“多思伤脾,”她说,“从脸色看,您睡不好觉,吃不下饭吧?”

“少想点事,别把心思花在算计我……我老板这样的年轻人身上,您的情况就会好不少。”

嬴寒山本来想说我们这群年轻人,想了想发觉自己这副身体指不定多少岁,说不准能做对面高祖母,于是紧急作罢。

第五浱皱眉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,回忆起确实有人上报裴纪堂带了个女书官来。

……这是书官?

“见王不拜,你是何人?”

“方外之人,无父无母,唯拜天地。”两把峨眉刺从嬴寒山的袖口中滑出,她抬起头来,“请问列位,谁欲杀我与明府?”

裴纪堂第一次见到了这个所谓的“终南医女”杀人。

那几乎不像是搏斗,而像是以血为练的舞蹈。以嬴寒山为中心,所有靠近的甲士都□□脆地刺穿咽喉或头颅。

在这场单方面的,几乎没有还手余地的杀戮中,裴纪堂鲜明地感觉到她的感情。

她很快乐。

她的脸上洋溢着饥饿者吞咽肉食的满足,善骑者纵马狂奔的痛快。

只有十足沉溺于杀戮的狂人才有这样的神色。而在这狂热之下,她的眼睛里仍有清明。

裴纪堂怀疑,如果没有这一线清明,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所有人包括他。

尸首莲瓣一样层层绽开,嬴寒山拖着两袖血迹,跃向高处的第五浱。

第五浱仓促之间拔剑抵挡,剑锋来不及出鞘,峨眉刺格在剑鞘上。

这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推力把嬴寒山甩出去,她踉跄后退,浸泡在杀意中的头脑突然清醒。

第五浱也挡下了她,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甚至比不上柯伏虎一半,但他的格挡如此有力,几乎与她平手。

在这个空隙间第五浱终于拔出王剑与她对峙,嬴寒山看到一股鲜明的紫色烟气顺着那把剑爬上他的肩头,它的颜色比柯伏虎死时溢出的那一缕鲜艳很多。

仿佛有一条模糊不清的蛇形正在他背后蜷伏盘踞,垂首俯瞰着她。

“系统!”嬴寒山惊声,“那什么东西!”

“龙气。”系统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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